【藻巫】蜉蝣（5）
明神系的稻荷鸟居笠木和岛木都有优美的增弧，远看像略微塌下来的狐狸耳朵，柱子由下到上向内侧明显倾倒，贯从两柱子中横向穿过，上面绑着带有四个纸垂的注连绳，岛木和贯之间有额束，上面挂着贴了金箔的神匾，神匾上写着“月见稻荷神社”。
“据传曾有妖物趁着人们熟睡的时候毁坏稻田，为赶夜路的旅人带去厄运，于是稻荷神御馔津大人在夜晚降临此地护佑一方安宁，后来人们在山上修建了神社供奉御馔津大人，这就是月见稻荷神社的由来。”
千代抱着年年在参道上慢慢走着娓娓而谈，玉藻前与她并肩而行，柔软蓬松的狐尾拂过石板和碎石间的枯草。
“这一带曾是富庶之地吧？”脚下的石板是十分奢侈的材料，维护起来也需要花费很大精力，没有一定财力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工程。
她肯定了玉藻前的猜测。多年以前，前来参拜月见稻荷神社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远些村庄的人们也会特意翻山而来，后来由于河流改道，山北的村落繁荣不再，来此处的人寥寥无几，于是神社也慢慢荒寂下来，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我也只能勉力维护。”
身侧的女子神情平静，看起来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回想两人初见时的对话，玉藻前意识到了什么，罕见地带着犹豫问出口：“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似是有些意外，千代愣了一下很快便笑起来：“不是哦，瞳子大人将我带回这里抚育长大，她病逝后我接替了她的职位开始管理神社，村中的孩子有时也会来这里玩……何况年年也一直都陪着我。我并不是孤单一人哦。”
除了那位养育她的巫女瞳子，其他都算不上很亲近的人，至于年年，连话都不会说的一只小狐狸而已。连这些都算进去吗，也太容易满足了些，他在心中发出一声喟叹。
参道两侧有两对狐狸雕像，口中分别叼着稻束、宝珠、卷轴和钥匙，石像工艺精湛，栩栩如生。
“稻束象征丰收，宝珠象征诸事顺遂，卷轴是经书典籍，钥匙代表着心想事成，”千代发出几声短促愉快的轻笑，“小时候我跟瞳子大人吵着要玩捉迷藏，就蹲在这个叼着钥匙的狐狸石像旁边，假装自己也是一只小狐狸，瞳子大人找我时明明路过了这里却什么也没有说，当时以为是自己装得像才没被发现，现在想想大概是纵容我胡闹吧。”
从她的寥寥数语中，玉藻前窥见了一隅女子的童年时代。那时的她活泼爱玩闹，像叮叮咚咚的山间春水，而后光阴流转，山溪逐渐被冰雪封缄。
可他知道冰下有狐听之声。
穿过神域边界的神门，正前方向是用于礼拜祭神的拜殿，屋顶像倒扣着的书籍，被漆成了象征着稻荷神神德的红色。拜殿左侧的前方是神乐殿，它面向社殿而建，地板与其等高，方便神明观看神乐舞。
千代将年年的重心挪到左臂上，腾出右手指了指拜殿后方的本殿：“那里是供御馔津大人居住的神圣场所，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进去的。”
玉藻前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那座比神社中其他建筑都要更加豪华的屋子点点头，然后看向拜殿前右侧的小屋：“那间屋子是做什么的？”
小屋占地不大，房顶一角有些破损，风雨稍大就会钻进屋内，与社殿形成强烈的反差。
“唔……那个是社务所，是巫女执行神职庶务以及值夜的地方。”千代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神社关乎着御馔津大人的形象，可收到的奉纳越来越少，她只能将有限的币帛拿来春燕衔泥般一点一点修缮社殿，社务所的维修工程被无限期推后。
玉藻前明白了女子的言下之意。他看出对方尴尬，于是如她所愿换了话题：“这个就是绘马挂吗？”
“是。”
木牌被制作成狐首的形状，他随手挑起一个绘马，看到上面娟秀的字体；“希望大人们不要再骂我了。”
千代走到他身边，声音不复刚才的轻快：“这是村中一个叫荒的孩子拜托我写的绘马。”
从她的叙述中玉藻前了解到，荒是山下村庄的一个小男孩，因为能够预言海上的风浪而被村民喜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那些预言误差越来越大，村民们对他的态度逐渐恶劣，对他面冷言横，甚至以前的玩伴们也在大人的影响下开始排斥他。千代心中难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实质性地帮上忙，只好告诉男孩可以来神社找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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